April 11, 2019

〔生活〕於是我也成了個媽

從一知道懷孕,湯姆就興致勃勃地說要幫我3D掃描列印身材當作紀念,不過前四個月我都以「現在顯露出來的肚子毫無旁貸是我自己的贅肉」為由抵死不給他掃描,一直到15周才覺得可以理直氣壯用懷孕當理由了。兒子出生後湯姆說再來補個抱著他的,我本來還怕嬰兒會看不出來不明顯,結果效果還不錯。只是掃描前我說:「啊可是我很邋遢耶。」湯姆回:「3D列印看不出來啦沒關係。」但我現在看那瀏海明明顯蠢啊,唉。

記得我當初大概是四周多左右驗到孕,不過因為在網路上看到說美國這兒通常都是八周才開始產檢,我和湯姆就乖乖等到八周時才約診,卻忘了門診不是隨約隨有。我是不著急,想說晚一點看也沒差,反而是護士一聽我說已經八周就急著想把我往前插,最後硬是幫我塞到了醫生午休前的最後一個診。也因為第一次做產檢時已經超過八周了,照理來說應該已經要有心跳,所以看診前難免有些緊張。湯姆問我有什麼好緊張的,我說不知道有沒有心跳啊。他一聽立刻斬釘截鐵地回答:「一定有啊。」我問他怎麼能如此肯定,他回答:「因為那是我的血脈,我血脈超強。」……嗯,我是很高興你在看武俠小說啦,但可以不用這麼現學現賣。

之前有聽說美國這兒不太照超音波,但我們醫院還好,在做高層次之前每次產檢醫生都還是會照,只是似乎沒有台灣那麼仔細,通常照完再問一下我有沒有什麼不舒服或問題,五分鐘內便可收工。等高層次做完、確定寶寶無異常後,就變成兩次產檢才會照一次超音波,另一次只有聽心跳和量肚圍。不過我做完高層次沒多久就檢查出有妊娠糖尿病,所以又得到了每次都可以照超音波的待遇😔。


眾所周知美國醫療貴的驚人,保險也複雜又機車,但保對了完全就是一個爽快。我們去年在湯姆剛懷孕生子的同事推薦下,換了個保險方案,保費是貴了點,而且只能去規定的一家醫院(不過那家醫院分院很多,不會不方便),但好處是自付額很低或甚至免自付(像我看的婦產科就是)。我從頭到尾所有的例行產檢、三次的高層次超音波、NIPT+、好幾次的胎心音監測、生產、催生、打無痛、住院通通免錢,每次都直接走進候診區報到等叫號,然後揮揮衣袖直接離開。就連我的血糖機和擠乳器保險都有cover,不用付錢(不過擠乳器是用租的,兩個月後需還回去)。我們從頭到尾付到的錢就只有我的血糖試紙、針頭和鐵劑的錢,換算起來台幣一千塊都不到(有醫師處方箋驗血糖的試紙100枚只要$5、6塊美金,我網路上查了一下,自己買要30幾塊)。湯姆一度不可置信地說他有時候還是會怕會不會哪天忽然收到一張高額帳單,生完後幾個月我收到EOB(保險給付說明),打開信時心下也不免惴惴,很怕會看到什麼驚人數字。結果一開兩張都是0元才鬆了口氣。美國的醫療費用就是如此令人心驚膽顫。


P.S. 醫院提供的是 Medela 醫療級的 symphony 擠奶器,後來查才知道外面買的話要一千多美金的樣子。租期兩個月,但需要延長的話也可像醫院申請。單子上是說要去泌乳診所看才可以延期,但我打電話約診時只能約到超過退還期限的日期,本來想那就算了。沒想到電話中顧問聽說我只是想延期租用一個月,就直接連絡保險公司幫我延長,揪感心。我之前本來有想還回去後自己再買個擠乳器用,但朋友說用過 symphony 後覺得其它的吸力根本都不夠強,又吵得要命,加上湯姆回去上班後我自己一個人帶小孩,沒什麼時間擠奶,最後短短三個月就結束了我的母奶人生。雖然有再嘗試親餵,但兒子後來已經奶瓶喝習慣,親餵的量太少又太慢,每次要餵都給我爆哭,只好放棄。



我整個孕期其實都沒什麼不舒服,除了初期兩、三個月沒什麼食慾外,沒有孕吐、沒有水腫、沒有便祕、沒有抽筋(其實還是會,但我自己很聰明的找到避免抽筋的辦法了,真是好棒棒),一直到32周前我都覺得自己很行動自如。雖然在26周時驗出了有妊娠糖尿病,但我還能自我安慰說這起碼能幫我控制體重,不要再亂吃零食,之後血糖也一直控制的很好,沒有什麼高血壓的問題。最神奇的是我整個孕期心情都非常之平和與歡樂,聽說懷孕會變得情緒不穩、喜怒無常又敏感愛哭等等之類,我超級剉在等,很怕會影響到工作進度(不過最怕的應該是湯姆,老婆本來就已經像座地雷場了,再情緒化他恐怕會比我早得產前憂鬱症😂😂😂),沒想到那九個月堪稱是我目前人生中心情最放鬆的一段日子,等兒子出生後又立刻打回原形,賀爾蒙真是太奇妙了。


不料啊不料,人生果然沒有這麼爽的。到了35周時,因為妊娠糖尿病的關係,醫生又幫我安排做了一次高層次超音波。起初一切都很順利,但最後在量寶寶大小時檢驗師忽然面色凝重了起來,量了好幾次,還問了我們一下知不知道我們自己出生時的大小,最後才說寶寶目前估來生長曲線不到百分之一。她一方面安慰說我和湯姆都是亞洲人,用白人標準來看可能不準,加上我和他身材都偏瘦,所以應該沒問題,但另一方面還是立刻打電話幫我們約去到時要生產的醫院做 NST(Non Stress Test——胎心音監測+照超音波),並正色補了一句:「不要回家,現在立刻過去。」真是標準的嘴巴說不要,身體很誠實(?)。



因為糖尿病的關係,做監測時護士幫我量了血糖,我們來不及吃午餐,所以量出來只有60幾,護士看了結果就說要拿果汁和餅乾來給我吃。我一時還不敢相信我的耳朵,問她我能喝果汁嗎?護士說你血糖低成這樣,喝一點沒關係。我的天啊,那是我幾個月來第一次喝到甜的東西,感動到眼淚都要飆出來了,看看我臉上的表情是多麼喜悅。幸好胎心音測出來一切正常,羊水量也充足,醫生就讓我回家多休息多補,看能不能把寶寶養大一點。我的醫生知道這件事後立刻當周又幫我約了一次門診,主要是想當面跟我解釋目前的情況,要我不用擔心(要不然平常只是用醫院系統的電子信箱聯絡)。不過話雖如此,他還是問我現在還有在工作嗎?我告訴他我已經停工了,他說:「嗯,很好,要不然我也要叫妳停了。」。溫暖的是臨走前他還特地給我一個擁抱安慰我,不過跟湯姆只有握手。我在回程路上說起這件事,湯姆還頂著個委屈臉說:「對啊,為什麼我只有握手,我看起來有很不擔心嗎?」




接下來我就過著每星期要去做「兩次 NST 外加一次產檢」的跑醫院生活。因為次數頻繁,我就跟湯姆說我自己去就好。兒子還真是在肚子裡就訓練媽媽開車呢,很怕我以後不帶他出去玩。到了36周的周末,我忽然想到孕期都還沒有跟湯姆一起拍個照留念,就把他抓來拍了幾張。幸好啊幸好我福至心靈,因為再不拍,兒子下星期就蹦出來了。不過這兩星期我過得超級厭世,因為糖尿病的關係,我不能靠補糖分來把寶寶養大,只能猛吞蛋白質。但我本來就已經吃到連我平時最喜歡的蛋和豆腐都覺食難下嚥,到後來我想到要吃東西就覺得很痛苦,湯姆還乾脆買了高蛋白能量棒和乳清蛋白讓我補,我承認心裡其實偷偷有在想:兒啊你足月了就可以出來了,要住滿40周媽媽可能會起肖。




到了 11/23 星期五這天,因為剛好感美國恩節放假,加上我做完 NST 後又要做高層次,湯姆就陪我一起去醫院。我還打好了如意算盤,做完產檢再趁生之前去山上走走。沒想到前幾次做 NST 表現一向良好的兒子心跳突然驟降了一下,護士趕緊拿氧氣罩給我戴,雖然戴了之後心跳有回穩,但他們還是如臨大敵,值班的醫生進來跟我們說照我的情況來看,建議我們立刻留下來催生。因為事情來得太突然,我們當下難以決定,醫生於是表示那不如先去做高層次看看。做完之後,發現寶寶肚圍依舊落後四周,他們怕是胎盤功能已經有問題,所以已經不是「建議」我們催生,而是一定要我們留下來生(當然我想如果我們堅持不要醫院也是會放行,但我和湯姆也不想拿兒子的安全來賭)。




於是呢,我就這樣換上的病人袍,乖乖去樂得兒產房催生了(我們醫院的樂得兒產房只有待產+生產,產後恢復室是另外的病房)。我在產房準備時,湯姆先趕緊火速衝回家幫我拿待產包和餵貓,不過更重要的是,要趕快找朋友幫忙一起來組嬰兒床啊。雖然我們還有 baby box 和一張放主臥的床邊床,但怕兒子出生後我們手忙腳亂沒時間,還是趁催生時先組為妙。真的是感謝朋友們義氣相挺,一 call 即來,還一次來了三個,讓湯姆速速就組好了嬰兒床。啊,他回家還有一件事要辦,就是把早上剛拿出來解凍的火雞再冰回冰箱——嗯,沒錯,我們本來星期天還要辦感恩節派對呢,兒子大概是上周末已經吃過一次火雞,這星期不想再吃了。題外話,湯姆不在時,護士還跟我說我氣色真好,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個要生的媽媽了,我都不好意思跟她說:「那是因為我們本來要出門,我有化妝啊。」等到湯姆幫我拿了待產包回來,我才把妝給卸了,打回原形。我記得最開始護士是給我吃口服藥,但觀察幾小時後,發現我反應沒有很好(宮縮頻率很亂的樣子,有點忘了),所以就改塞水球軟化子宮頸加促進宮縮。塞水球是整段過程中最不舒服的,那異物感實在太強烈,而且一塞就要塞12小時。幸好12小時後子宮頸有軟,要不然還要再塞12小時我可能會投降說直接讓我剖腹吧。這時候的疼痛感還不會太強烈,大概和經痛差不多,只是想睡也無法睡好,所以我便向護士要了止痛藥,沒想到止痛藥完全沒用,反而安眠藥吃下去就睡著了(其實一開始護士就跟我說安眠藥比較有用,也不知我耳朵在硬什麼)。


12小時後,拿出水球,好像這時候才開始進入真正的催生階段。不得不說,催生到後來我實在覺得好無聊啊,看劇都看到意興闌珊了(應該準備些漫畫的怎麼沒想到呢),反而湯姆比我耐得住性子。住院那幾天真的辛苦他了,一直要醫院家裡來回跑照顧兩貓。還有不是我要說,樂得兒產房明明就超~~~大,給陪產人睡的沙發床為何不準備大一點,連湯姆都躺得很憋,其他高頭大馬的人不是會睡得很悲催嗎?為了讓自己能睡得舒服些,他還自己從家裡帶了枕頭來了。

又過了幾小時來到周六深夜,那時我的陣痛強度大概還是只有比平常經痛強一點。但我此時已經入院了兩天,不只沒睡好,而且因為妊娠糖尿病的關係,只有一餐被放行了正常吃,其他時候只能吃零卡的果凍(一開始還覺得好吃,到後來光看到都毫無胃口),我怕真要用力時沒體力,就跟護士說我要打無痛,好好來睡一下備戰。第一次要求時護士還覺得我看起來太鎮定打我槍,到了第二次才讓我打(之前有醫生來問我疼痛指數,我不會估就隨口說了個 6,醫生聽了立刻正色道:不不不,有到 6 的話妳現在就會哀哀叫了,我就只好又隨隨便便改回說那 4 吧。😔。)

之前去上分娩課和參觀樂得兒產房時,都有準媽媽問要打減痛時需不需要提早說?(媽媽們都很在意這個問題)院方表示:別擔心別擔心,我們麻醉醫師人手非常充足,有需要絕對不用等;產科醫師也是,絕對不會有到了要用力時還 call 不到醫生的情況。果然呢,我一說要打減痛後,不到5分鐘,帥氣年輕的麻醉醫師就出現了 。而且他技術超好,我毫無感覺之下他針就火速埋好了。打了減痛後因為不能下床,護士就幫我插了尿管。我本來以為插尿管會很不舒服,結果根本是相見恨晚。不用下床上廁所實在太方便,尤其每次要上都要麻煩護士來幫我把胎心音和宮縮監測器拿掉,很不好意思。

之前上課的時候,講師說減痛打了之後要過一陣子才會生效,所以最好提早一點講。但我藥劑一注射進去,下半身立刻就失去知覺,不用說痛,根本是完全麻木(像針刺那種麻),右腿甚至連動都動不了,真要用力時還要湯姆幫我把右腿抬起來。護士是說年初時政府剛改了法令,禁用原本使用的止痛藥成分,所以只好增加麻藥的劑量,不少產婦都反應打了減痛後兩腿很麻。

減痛藥一生效,我就舒舒服服睡了快8小時,然後被護士叫醒說全開了,胎位也下降了,可以準備來用力囉。Finally!終於!而且我還是一點都不痛,還能跟護士談笑風生。只是我的宮縮頻率仍舊上不來,都要用力推了,還是4-5分鐘才一次。到後來護士乾脆沒宮縮也指導我用力;通常一波宮縮用力三次,她也叫我用力四次,不過每每到了第四次我都已經沒力了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嘛,絕對不會說我其實大部分只是在做做樣子,哈哈哈。幸好兒子沒讓我折騰太久就乖乖出來,而且很幸運的是,幫我接生的就是我的產檢醫師呢。剛好輪到他值班,他走進產房還笑說妳怎麼現在就來了。


我們的醫院是強制母嬰同室,所以每間產後恢復室都是單人房。後來發現其實需要的東西醫院都幫忙準備好了,什麼產褥墊啊衛生棉啊尿布啊包巾啊配方奶啊,沒了都直接跟護理師要就好,基本上只要帶自己的盥洗用具、保養品和出院要換的衣服即可。我自己是還蠻喜歡母嬰同室,要看寶寶隨時可以看到。而且大概是打了減痛後我有睡飽,所以生完後也不會覺得很累或什麼,減痛藥一退就健步如飛(要從產房去恢復室的時候,護士還跟我說我知道妳可以自己走,到為了安全起見妳還是坐輪椅吧😂)。都強制母嬰同室了,可以想見我們醫院同樣也強推媽媽親餵母奶,不過再次又是因為我妊娠糖尿病的關係,他們必須追蹤兒子的血糖值。兒子剛出生時血糖值是正常的,但第一餐奶後反而掉太低,所以護士也毫不囉嗦的就拿了配方奶來給我們補。幸好他之後的血糖值都有過關,不枉媽媽我就算後來都覺得吃到山窮水盡怨天尤人毫無食慾了還是一直很認真控制飲食。此外,我們醫院除了對進出訪客控管嚴格外,還會在每個新生兒腳上戴追蹤器,只要一出產科樓層警報器就會響,等到出院當天才會拆掉,以免嬰兒被偷抱走。


這是至今為止兩貓唯一對弟弟展現出興趣的時刻
在加州這裡,如果沒有準備好汽車安全座椅,醫院是不會放你出院的。在醫院待了五天後,又出去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感覺彷彿重生(其實生完後湯姆就有建議我出去放風走走,在走廊上散步一下也好,但我覺得自己太邋遢了,完全不想踏出病房,偶包很重😂😂😂) 。

最後,就用觀賞邪教阿花的巨貓做為結束。兩貓與兒子至今仍對彼此毫無興趣,究竟何時才能看到他們相親相愛(還是相愛相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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