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這本雜文集之前,我其實一本村上春樹的小說都沒看過。會想看,也是因為裡頭收錄了他耶路撒冷文學獎的得獎感言。最初自然是受到那段著名的「牆與蛋」發言所吸引,而仔細看完整篇後,我只能說,這是我看過最令我動容的一篇感言(←不要說得自己看過很多感言一樣),從頭到尾,每一句話我都好喜歡。如果可以的話,我好想在最後轉載他的得獎感言,可是不確定有沒有版權問題,所以先算了。我不認識現實生活中的他,到現在也只看過《海邊的卡夫卡》,雖然覺得有趣,但又無法肯定地說他的小說合我的胃口。不過他這個人卻是完完全全對我的味(至少就雜文集裡收錄的文章看來),謙和之下感覺得出有份硬骨,是我最喜歡的一種「人的樣貌」。我其實不是一個喜歡看散文或隨筆的人,可是這本裡頭有好些段落都好搔到我的癢處,以下分享一些。
一本小說,一行文字,可以治癒我們的傷,拯救我們的靈魂。但不用說,fiction(虛構的故事或小說)經常必須和現實區分開來才行。有的情況 fiction 會把我們的實在深深吞噬掉。〈東京地下的黑色魔法〉
村上春數為了日本地下鐵沙林事件採訪了很多受害者,還有奧姆真理教的信徒。他發現很多信徒從小到大沒有看小說的習慣,所以在分辨虛構的故事和實際的現實間似乎有所障礙;也因為無法分辨,所以全盤接受了教主告訴他們的一切。但其實小說看太多也是會有分辨障礙的,我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小時候抱著小說和做白日夢的時間比什麼都多,一直覺得故事才是真正的世界,現實生活反而像作夢一樣。因為這樣,等上了大學漸漸開始學著面對現實時,發現真實世界跟小說完全不一樣,真的好痛苦啊,適應了好久,到現在還是不敢說已經適應完全了。嘆。
〔採訪〕當然確實很費功夫,但並不覺得特別累。因為我本來就喜歡聽別人說話。自己不太擅長說話,自己被採訪時,多半緊張得說不太出來(自己所想的事能流暢說出來的人,不會特地辛苦地去寫小說。)〈尋找有血有肉的聲音〉
「自己所想的事能流暢說出來的人,不會特地辛苦地去寫小說。」看到這句話我都要流淚了。我也是非常討厭用口語表達自己的人,所以吵架沒有吵贏的份啊!這大概也是我寧願當個孤僻人的原因吧。但至少村上還喜歡聽人說話,我卻連這個耐心也沒有。不誇張,我從小到大沒有專心聽完過任何一節課,就算是和朋友聊天,有人獨白超過一分鐘我也會開始神遊。根據坐車經驗,聽歌可以讓我保持清醒,但聽說話的廣播我一定陷入昏睡。我既不愛說,也不愛聽人說,就某種程度而言,我大概是個相當「鎖國」的人吧。
……一個人長久坐在書桌前寫小說,或翻譯,一點都不會厭煩。長期間不跟任何人開口說話,也不覺得多痛苦。可能本來性格就適合當小說家。只是坐在書桌前,幾個月,有時是幾年,要一直繼續集中精神在工作上,比一般人想像的需要更多精力,因此不得不鍛鍊身體,但就算運動也完全不適合團體運動,只能做像長距離跑步、游泳之類的「個人性運動」。我想這種性格相當強。無論什麼事都一貫繼續保持自己的步調。〈好好上年紀很難〉
我也不適合團體運動,因為運動神經太差了.......啊,不是,自己一個人真的比較方便。一個人長久坐在書桌前我也不會覺得厭煩,因為比起來,面對人更累、更麻煩啊。
我本來就不太喜歡社會組織這東西。從國家體制、學校、公司、到作家的社團,我都不習慣團體這東西。在這層意義上,到外國,以一個異鄉人(stranger)生活的方式,對我來說在精神上也許比較輕鬆。〈從後共產主義世界發出的問題〉去美國唸書後,我也深刻體會到這點。當然寂寞偶爾難免,但我不是一個土根性很強的人,也可以說我對太熟悉的事物常忍不住心生些微的排斥之意。往好處想是隨遇而安,但其實從另一方面看來就是寡情。我想我在美國能待得自在,有很大原因就是那裡是個無論熟悉或陌生都只有一半的地方。我一直以來都比較喜歡當個旁觀者或外來者(所以我好愛 Robert Charles Wilson 的 《Spin》)。在美國,語言可以通,不用怕生活不方便,但又因為語言不是真的那麼通,所以只要關上耳朵,就可以把一切話語擋在門外,享受寧靜。只是有時也不免覺得那是一種卑鄙的逃避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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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海邊的卡夫卡》後,啾啾魔人問我還想不想看村上的其他小說,他可以借我。
我問他:「地下鐵事件好看嗎?」
此話一出,阿tu立刻說:「阿花一定是因為雜文集裡講很多地下鐵。」
噗,阿tu不愧是我借書的最大債權人,一眼就被她看穿了。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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